清末民初期間,葉氏家族是佛山大族之一,而且算得上有數的大富之家。葉家中有一位小少爺,名叫「繼問」,排行第二。(他本有一姊一弟,但葉氏家族習俗分為男女各自排列長幼次序。故葉問在當時被稱為「二少爺」。)雖自幼受嚴謹的詩禮傳家式儒家教育所薰陶,卻偏好三件事--玩槍、玩雀、玩功夫!
他的師傅姓陳名華順,綽號「找錢華」,乃當時極負盛名的「詠春拳王贊先生」(梁贊)的入室弟子。陳華順之首徒雷汝濟之年紀比其師更大,原為「五雷拳」教頭;後雖拜陳華順為師,其詠春拳技反不及二師弟吳仲素,故陳華順晚年多依賴吳仲素代教。 雖然只得十三歲的葉繼問,卻極哄得他那七十多高齡的師傅對他痛愛有加。據說找錢華一生人教了三十六年拳技,先後只收納十六名弟子。這名年紀輕輕的小徒兒,想不到竟成了他的最後一位弟子,同時能把詠春拳發揚光大的繼承者!
葉繼問投師學藝不過三年多,他的師傅便與世長辭;彌留之際還念念不忘這一位年稚的末造弟子,再三叮囑二弟子吳仲素細意照顧這小孩子。事實上,葉繼問在師門的三年當中,亦是以吳仲素所代師傳授的時間為多。因此之故,吳仲素雖名義上是他的二師兄,實際跟他形同師徒,也是如此,小小年紀的葉繼問跟他那相距數十年的二師兄感情最為融洽。
就讀於「聖士提反」書院
十六歲時,葉問曾一度前往日本,但不久即轉往香港就讀於「聖士提反」書院。
在當年,聖士提反書院時很貴族化的學校,學生中除包括來自各富有家庭的華人子之外,更有遠赴重洋而來的外籍商人子弟。這些歐美及印度的小子,在過去那種歧視華人的社會風氣中,一旦華洋雜處,總不免多生事端。而身材矮小的葉繼問,當然更容易成為了他們看作易於欺負的對象了。
可惜這位年少氣盛的小夥子竟是「辣椒仔」!很多吃過他苦頭後的外籍小子,不久已懂得乖乖老遠就避開他;為的是這個小子的「中國功夫」實在厲害。
年紀輕輕的葉繼問,在他的一班同學之中,似乎從未嘗過敗跡,詠春拳著實使他信心十足。他甚至相信大概也沒有什麼人可以打敗他的了!
初嘗敗績其實葉繼問應該感到慶幸才是;這位輕易地挫折他的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師公梁贊的兒子--梁璧。論起輩分便是他的「師叔」了。至此之後,葉繼問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努力地跟隨他這位師叔學習。
葉繼問在二十四歲重回佛山。那時,他的武技已經突飛猛進,甚至連很多位師兄亦非其敵。據說,除了吳仲素因與他過去形同師徒,明白他這個秘密之外,有些人卻誤會他曾學過別派武技回來挫敗同門師兄弟,將他當作「叛徒」看待。殊不知他們的師尊找錢華本身武功雖然十分超卓,但礙於學識問題,難以將自己所知的精妙之處儘量傳授給下一代。因為詠春拳是一門看似極度精簡而實則包含了極複雜精奧哲理的武學。故此,梁璧本身的武功雖然未必敵得過他的師兄找錢華,卻偏能調教出一位武技卓越的葉繼問來,便是這個道理。
在佛山時,葉宗師曾多次顯露過他的一身本領而至今尤為人所樂道。這些事蹟,許多都曾被他人誇張描述。以下是一些傳言及真相:
佛山為富庶之地,當時每年都有「飄色」的盛會。這類飄色由於多在秋季舉行,在佛山又稱做「秋色」。凡有飄色出巡之際,各大商行會館即借此炫耀財富及聲勢,故不惜工本及心思務求做到出奇制勝。因此每逢這日,凡屬飄色經過的街道,必堆滿愛熱鬧的各式人等。由於這是個不可多見的盛會,絕大多數的男士更穿戴整齊,女士則裝扮得花枝招展;很多平日不敢踏出閨門半步的,亦乘此機會由家眷陪同溜出來看看熱鬧。
這日,風度翩翩的葉繼問和他的三數表親,趁這歡樂氣氛到街上趁趁熱鬧。長衫馬掛的葉繼問,襯著他那幾位亭亭玉立的女眷們,真羨煞旁人,不想卻惹來滋事分子的騷擾。一個粗魯無聞的大兵,眼見這位身材短小的濁世佳公子帶著幾位如花似玉的少女,無賴性子一起,不禁借意挨近欲渾水摸魚去。這種行動不但對幾位女士無禮,簡直是視葉繼問如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盛怒中得葉家少爺已忘記了對方的身份,一把就抓著對方要教訓教訓這個色膽包天的無賴漢;誰知對方如許倡狂,當然自有所恃。這些人仗著軍中勢力無惡不作,一般良善怕事的平民畏之如虎,於是更縱成這類人囂張之勢。如今,竟有人膽敢一把將他抓著,而且來勢洶洶,似乎對方尚有兩下子,於是威風八面的這位兵大哥立時變成無膽匪類,嚇得連忙拔出左輪手槍欲轟對方。好一個葉繼問,只見他以右手一擒,手指隨即在槍輪上運力一頂,竟將對方的槍輪整個頂得飛脫。這手絕技一露,不禁登時將對方嚇呆,甚至在場圍觀的場眾也詫異得不約而同大聲喝起采上來。及後,有人傳說葉問將對方的槍一拗分為兩段,其實是言過其說。在當年情急之下,他運力頂斷了槍輪的鋼軸,於是槍論便脫了出來。饒是如此,葉宗師當年的指力,亦的是驚人。
「精武體育會」原創自北方,為了提倡國術普及化,不久連廣東亦成立分會了。有一位花名「金山茂」的拳師,據說來自關西,受精武會派遣南下佛山任教,這位身體魁梧,自以為拳腳功夫很了不起的北方人,大概所見的南方人都屬身材短小瘦削,加上對南方武術見識不多,乃大言不慚,恣意詆毀南方武術,如此一來,遂激起一班廣東土著公憤,共邀葉問出來向他挑戰。
金山茂這次南下廣州,早已意欲揚名立萬,如今竟有人送上門來向他挑戰,當下一口答應;更有佛山有名的中醫李廣海作攪手人,以佛山戲院作為比武擂臺。此場比武,不但是南北武術爭奪勝負之戰,更包含了廣東人對不起這個臉皮的「名譽之爭」,是故比武當日戲院內人頭湧湧,簡直插針不下。譚尚志--一位在佛山頗有地位的人士一一擔任了這場比武的公正人。可惜的是,比武結果來得太快了;簡直快得使觀眾不滿意--當公證人喊出「開始」還不夠一分鐘,金山茂便輸得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一天,有一位姓黎的同學問他:「在我爹的綢緞莊裏,有位武功很了不起的老伯,你可敢膽去找他較量嗎?」於是,葉繼問就去了。這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精光內蘊;雖舉止不類武人,但絕不減矍矍神采,一眼看去便知其武功底子不弱。經過互相介紹之後,這位在葉繼問那年紀眼中所謂的「老伯」原來姓梁名璧,也是從佛山遷徙到香港來寄居朋友店中,替那黎的父親打理綢緞莊的生意。
在葉繼問興致勃勃地掛起他那件當時流行的衣衫在牆上時,那位姓梁的有點關懷地問他:「你跟找錢華學了多久?學完了《尋橋》沒有?有沒有學過《標指》?」可惜在葉繼問隨口答復這位「老伯」時,這小夥子根本一下子想不起來為什麼人家連他本門內的秘密都知得一清二楚!
雖然葉繼問已盡了他最大的努力,施展自己從前認為極難給別人破解的「絕招」,但只要一經接觸,便給人家輕輕地帶過。最不服氣的,便是連人家手腳怎樣動作也看不清楚,便莫名其妙地給人家拋得老遠,甚至跌在地上了--正如他後來回憶說--像個「黑五」(葉問宗師生前之口頭禪。「黑五」大概喻四肢大張仰躺于地上有如撲克牌之梅花五點之狀。)一般!這個臉可丟得真大,負氣的葉繼問隨手搭上那件掛在牆上的大撚衫後,便恨不得立即便躲到房中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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